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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逢:我与佳人共赏美景梁书媞林芝无弹窗在线阅读

月缱绻 著

女频言情连载

《重逢:我与佳人共赏美景》是作者“月缱绻”的倾心著作,梁怜冬程博瀚是小说中的主角,内容概括:“是不是小方啊?”王昭霞又是一问。泡沫被撕开后,红色铁盒的正中心,印着黄色篆体的印章,字不难,梁怜冬很快识别出来,是半岛二字。半岛酒店的半岛。直觉从天灵盖泻了下来,她知道是谁了...

主角:梁书媞程清玙   更新:2024-03-20 16:22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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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梁书媞程清玙的女频言情小说《重逢:我与佳人共赏美景梁书媞林芝无弹窗在线阅读》,由网络作家“月缱绻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《重逢:我与佳人共赏美景》是作者“月缱绻”的倾心著作,梁怜冬程博瀚是小说中的主角,内容概括:“是不是小方啊?”王昭霞又是一问。泡沫被撕开后,红色铁盒的正中心,印着黄色篆体的印章,字不难,梁怜冬很快识别出来,是半岛二字。半岛酒店的半岛。直觉从天灵盖泻了下来,她知道是谁了...

《重逢:我与佳人共赏美景梁书媞林芝无弹窗在线阅读》精彩片段


梁书媞签收完所有东西时,周围已经围了好几个人,她母亲王昭霞就在其中,一边闻着花香,一边问:

“哎呀,谁给你送的?”

“我也不知道,可能是哪个朋友吧,也许是欣然吧,她之前说给我寄牦牛肉干的。”

回答她母亲的功夫,她拆开了箱子,里面东西都被泡沫袋裹了一层,方方正正,她估计可能是月饼吧。

“是不是小方啊?”王昭霞又是一问。

泡沫被撕开后,红色铁盒的正中心,印着黄色篆体的印章,字不难,梁书媞很快识别出来,是半岛二字。

半岛酒店的半岛。

直觉从天灵盖泻了下来,她知道是谁了。

王昭霞的母亲见梁书媞不说话,碰了碰她胳膊,

“月饼吗,是不是小方啊?”

小方?梁书媞迟钝地转身问:

“小方?小方是谁?”

王昭霞一脸无语,

“啧,就你不是之前说聊得还不错,你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嘛。”

哦,梁书媞想起来了,好像叫什么,方泽阳吧。

“不是他。”

“是欣然寄的,她爸中秋节给客户送礼,她捎带也给我寄了份。”

梁书媞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。

她又慢慢地拆了其他东西,一共是2盒半岛月饼,2盒美心月饼,再是2盒不同种类的茶叶。

美心月饼盒上,写了流心奶黄。

北方人不怎么吃咸月饼,但梁书媞没吃过猪肉,也见过猪跑,知道这几盒月饼,都是港岛的特产。

这些都是次要的,让梁书媞意想不到的是,里面还有好几本未拆封的新书。

她看了看封面,几乎都是古代历史题材方面的书籍,正是她喜欢看的类型,而且还是都是港中文出版社新出版的,内地还没有。

说实话,梁书媞的喜好之一,就是逛书店,买书。

从上初中开始,零花钱除了吃饭,全拿去买杂志了。上大学的时候,就在亚马逊上买书,买到人家最后在国内停止运营,她又转战到其他地方。

上次去香港,也逛了书店,但是香港的纸质书贵的要死,有的一本价格在内地能买十本。

秉持着该省省该花花的原则,只好忍痛打了退堂鼓。

她不清楚程清玙为什么想到会送她书,但真的很投她所好。

再结合前几日,程清玙问过她中秋的安排,她回复大概率在店里帮忙,以前在西藏的时候,她就说过饭馆的位置和店名,还说他来西安玩的话,请他吃三合一。

感慨之前随口提过的地方,他倒还记得住,脑子真好。

梁书媞把这些东西放在一处,包括花,拍了张照片,发给了程清玙。

并明知故问了一句,【是你送的吗?】

那面还是照旧隔了很久之后回复,【香港没什么好的特产,但流心月饼不错,希望你喜欢。】

梁书媞:【书我也很喜欢,有本我还一直等内地出版了买呢。】

程清玙:【香港最近有书展,我也是路过,按照店员推荐买的。】

再一句,【祝你和叔叔阿姨,中秋节快乐,阖家团圆。】

梁书媞可不是那种日常就能收礼如流水,见怪不怪的人,收到这些,她还是挺开心的。

【谢谢,花很漂亮,祝你也中秋快乐。】

梁书媞不太爱吃甜食,月饼更是前年、去年、今年单位发的,还都丝毫未拆的在某个角落放着,压根没有吃和拆的欲z望。

打发走母亲后,她拆了一盒月饼,咬了一口,入口的味道和口感倒是惊艳了她,馅料细腻绵软,咸蛋黄流心也丝滑浓郁。

真的很好吃。

她再给自己留了一个,剩下的几盒都全打开,分给了父母和店员吃。

梁书媞父母尝完后,也连连赞叹,说今年给员工发的月饼已经买过了,明年就给大家买这种的。

梁书媞:【我父母也说很好吃,谢谢你啊~】

程清玙:【你们喜欢就好,不过到底是高热量食物,让叔叔阿姨不要多吃。】

梁书媞:【嗯,多谢啊。】

中秋节当天,程清玙倒是准时下了班,从玛丽医院出来后,开车一路顺着薄扶林道向北行驶,然后又向东,最后沿着白加道上山,回了程家的大宅。

他停车时,看了一眼院子里停的车,就知晓能回来的都回来了。

他也不着急,停好车后,不紧不慢地走进去,一进屋子,就和大嫂施乔莘打了个照面。

“大嫂。”

施乔莘连忙笑着道:

“妈才说你忙,今天可能赶不上饭点了,哎呀刚好刚好,去餐厅吧,爸他们也刚下来。”

程清玙先去洗了手,走到餐厅时,大家都已纷纷落座,侄子程松昊很机灵,见了他就乖乖地喊了声:

“小叔好。”

“昊昊乖。”

程清玙坐下后,对上首位的程斐渊和李咏霓喊了声爸妈,再对程清琂叫了声大哥。

程斐渊虽然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沟壑,不笑时一脸严肃,但此时他眼里带笑,人看起来倒是亲切许多,

“你母亲这下开心了,你二姐不回来,你要是再不回来,这中秋节过得可是一点团圆意都没有了。”

“二姐嫁了人,自然是在赵家过,没道理既让大嫂回来,还再让二姐也回来,我们家什么便宜都想占。”

程斐渊顿时无奈气哼了声,对自己夫人道:

“咏霓,你看看,我才说了一句,他就拐着弯数落我。”

李咏霓不应自己丈夫的话,只对小儿子道:

“你吃完饭不着急回医院吧,你二姐说不定晚些时候带着孩子和鼎礼一起过来,刚好我们拍个全家福,平时也凑不了这么齐。”

“我今天不回医院,等他们就是。”

说话的功夫,佣人上齐了菜,共同举完杯后,就开始了用晚餐。

晚饭过后,李咏霓使唤佣人端些茶点去花园,大家一起坐着聊天赏月,没等太久时间,程清琪一家就来了。

全家福照完后,程清玙倒也没想过再回深水湾,只想着今晚就住在大宅里。

他在自己的房间里,就能俯瞰香港的夜色,侄子昊昊和外甥女灵灵在花园里玩闹,楼下一副三代同堂,其乐融融的样子。

十几年前,程家大宅的花园里,也还是这么一副景象,只不过那时,疯闹的是他和程清珩。

他拿出手机,编辑了一句话发出去。

“清珩,祝你和婶婶中秋节快乐。”

过了很久之后,才收到回复。

“谢谢哥,你也是。”

不一会儿, 砰砰砰,有人敲了他房间的门。

“进。”

房间门打开,门外站的是大哥程清琂。

“阿玙,去下面花园坐坐吧,难得大家聚一起,你自己别老闷在屋子里。”

程清玙一来到花园,昊昊和灵灵就扑了过来,手里拿了个五阶魔方让他帮忙还原。

他也没推辞,找了个椅子坐下给他们还原,两个小孩也都站着弯腰看程清玙的手法。

程清琂的妻子施乔莘此时给自己在加拿大度假的家人打视频电话,和父母聊了几句后,就叫儿子昊昊过来给外公外婆打招呼。

程清玙很快拼好了魔方,顺手给了昊昊,

“去吧,你外公外婆见你。”

这东西一给,昊昊就跑了,灵灵就不开心了,憋着嘴道:

“舅舅,那是我的。”

程清玙笑着站起来揉了揉孩子的头,

“这个太简单了,舅舅房间里有很多高阶魔方,你自己上去挑。”

灵灵眼睛一亮,当下就噌噌噌往楼上跑了。

赵鼎礼此时走了过来,笑着说:

“我家的这个小公主,从小最喜欢你了。”

程清玙随之一笑,

“我又不让她背书写作业,她肯定喜欢我了。”

赵鼎礼见他俩跟前再没其他人,才压低了声音道:

“你月底要去内地进修?”

程清玙面色不改,还没问他消息源头,赵鼎礼自己就先不打自招了,

“我是前两天出去吃饭,碰见你们院长,他提了一嘴,不过我感觉他好像又是故意说给我的,是不想让你去吗?”

“没什么他想不想的,医院既然有这个制度,我也只是按照流程申请罢了。”

“一般都是内地的医生来香港进修,你还逆着来,准备去哪个城市?北京?上海?”

赵鼎礼既然问到当面,程清玙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,直接说了:

“西安。”

“西安?”赵鼎礼明显愣了下,意料之外的答案。

“西安,怎么会是西安,那有进修的必要吗?”

程清玙向来淡定的脸上,透露出了一种略显鄙视的神情,

“在你眼里,内地不会只有北上广深四个城市吧,其他地方的人都不活了是吗。”

赵鼎礼一个大律师,竟然在嘴上功夫被自己小舅子将了一军,差点无话可说。

程清玙继续解释:

“我去西安进修的医院,光每年心外科手术的接诊量是全国第二,也不乏很多世界和国内首例复杂心脏疾病的根治手术,那里比我优秀的医生,更多。”

“香港医疗有香港医疗的优势,但也有它的短处,去内地医院进修,一直也是我的一个心愿,只是现在觉得时机刚好,付诸实践罢了。”

赵鼎礼看着程家的其他人,心里就算认同程清玙的话,还是不忘提醒:

“这件事,你告诉爸妈了没?”

“不想影响他们俩过节的心情,过两天再说吧,不过问题不大,我们几个,从小到大,全世界各地跑,他们也见怪不怪了。”

赵鼎礼虽然看程清玙说得轻松,但是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事情,也觉着程清玙总是在想办法保持着和程家人之间的距离,没有非常亲密无间一样。

不过这些想法从来都是他自己猜,没人往台面上说,他就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
“好,那你自己看着办。”

这会儿和施乔莘视频的是她妹妹施乔菲,施乔菲比起她姐姐,更是显得活泼和嘴甜一些,夸完自己的外甥后,还不忘让施乔莘把摄像头转到程阿姨,让她给程阿姨说些祝福的话。

让妹妹和自己婆婆打完招呼后,也不知施乔莘是故意还是无意,把镜头对准了不远处的程清玙。

施乔菲倒是眼尖,立马捕捉到,“阿玙也在啊。”

施乔莘便把手机塞到了自己儿子手里,对他道:

“给你小叔拿过去,说你小姨要和他打招呼。”

昊昊小跑着过去,

“小叔,电话,小姨的。”

程清玙把手机拿稳后,看了眼屏幕里面的人,说:

“Quincy。”

程清玙大大方方喊了对方的名字,施乔菲自己倒忍不住红了点脸,

“阿玙。”

两人小时候就认识,只是近些年见的少了,程清玙问了问她的身体情况,得知在加拿大休养的很好,就也点点头。

他无意多聊,只是问了几句场面话打算结束,施乔菲却冷不丁地道:

“前两天,我在多伦多,碰见阿珩了。”

程清玙这才正色,朝僻静的地方走了两步,

“他怎么样?”

“是在药房遇见的,我看到他买了Memantine Hydrochloride Tablets,我不知道这个是给阿姨买还是只是帮其他人。”

施乔菲曾经也读过医科,有些药物的名字扫一眼,她也能知道用途,盐酸美金刚片,临床上多用于治疗阿尔茨海默氏症,也就是老年痴呆,她见程清玙听了她的话眉头微皱,倒有点后悔自己说这件事情,忍不住劝道:

“阿玙,或许是我认错了,你也知道,我不读医科很久了,阿姨年龄还不算大,不会得这个病的。“

“好,谢谢,我知道了,昊昊过来,把手机给你妈妈拿过去。”

9月底,作为古丝绸之路起点的西安,要举办一场为期三天的国际性会议。

因为一些临时管控,梁书媞所在的考古工地也借着这场东风,停工三天。

虽然他们不用下地挖土,还是得整理资料,但又给了他们一天可以岔开用的调休。

梁书媞很早和沐龄两人凑到了同一天假,虽然晚上各自都有事情,但约着白天一起出去街拍。

这几年,要论对汉服包容性最强的城市,一定是非西安莫属。

无论是古风古韵的景区明城墙、大雁塔之下,还是现代奢华的商业综合体,街道小路,身穿各朝汉服的人早已屡见不鲜。

前脚一个贵妃骑自行车过去,后脚李清照就戴着墨镜坐着摩的路过。

梁书媞和沐龄,很早就有了穿汉服出去逛街拍照的想法,但奈何夏天太热,冬天太冷,要么就是时间凑不到一起,太懒,拖了一年又一年。

眼看苹果肌的饱满程度已不如刚毕业时的样子,所以痛定思痛,珍惜当下,别拖了。

她们俩早上就去了钟楼附近的一洲商城,这里从地下一层到地上二三层,全是做汉服妆造的。

虽说她们的专业都算得上是历史类的,而且要求严谨,但可都不是什么汉服警z察,只要好看就行。

于是在网上看的攻略,找了家评价和客照都还不错的店去做妆造。

她们都没有选当下最热的唐制汉服,沐龄选的是套藕粉色的明制汉服,梁书媞则是比较素雅的魏晋风格,绿纱白裙,腰间系着深红色的腰带。

因为服装风格的原因,都是妆容淡雅,发饰上的珠翠没有很多,但尽管如此也是垫了不少假发,外加满头看不见的黑夹子。

“这顶一天,下午脖子怕都废了。”沐龄在一旁开玩笑,梁书媞自己也认同,

“可能明天就得找个盲人按摩给我按按颈椎了。”

两人都是来之前吃了早饭,等妆造全部做完也快临近中午,一方面因为沉浸在自己的盛世美颜,一方面也趁妆造状态最好的时候,赶紧拍些照片,就连午饭也不吃了。

一路沿着南大街走到了书院门,最后进了关中书院,人不多,绿植虽少,但旧时建筑外加部分翠竹,也能拍出好看的照片。

从关中书院出来后,她们又打车去了大雁塔。

别看只是为了拍照,但真的又很费时费力,一下午的时间,简直弹指而过。

现在过了秋分,日落也来得早一些。

就算梁书媞已经无数次来过这里,但每次看到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。

游人如织,共享盛世,她自己也觉着与有荣焉。

沐龄见时间差不多了,就先离开去约另一个局去了。

梁书媞此时饥肠辘辘,随便找了家便利店买了个鸡腿堡充饥,三五下吃完,补了补妆,看了看时间,便朝着不夜城步行街方向走去。

在一个月前,她就买了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独角诗剧《情爱长安》的演出票,也庆幸在她有能力把自己好好重养一遍时,这场演出来到西安,给了她机会。

陕西大剧院就在大唐不夜城,演出八点开始,九点钟结束。

梁书媞看完演出,不夜城灯火通明,她逆着人流往出走。

等快走出不夜城时,四面八方的灯光从远处照来,将玄奘引在世人面前,身后慈恩寺里的大雁塔,默默不语。

刚才结束的诗剧里有一个篇章,讲述的便是大雁塔下辩机和尚和高阳公主违背世俗的爱。

梁书媞再一次,感受到了斗转星移下,历史的重量。

程清玙在抵达西安后的当天,就被院方邀请前去参加了正式的会议,忙了一天谢过院方以及聚完餐后,才准备回酒店。

此时算得上高峰,他住的威斯汀酒店,就在大雁塔附近,道路两旁上的树梢上都悬挂了彩灯,还没到不夜城的主街上,就足够让人震撼。

同样是热闹非凡,人潮拥挤,西安给程清玙的感觉又和香港完全不同。

他下了车,在酒店门口却眺望到了东边的古塔,原本已经有些疲惫的身子,此时没了进酒店休息的心思,反而迈着步子顺着慈恩路朝东的方向走去。

这时的天边,太阳早已悄然远去,日光全被夜色吞噬,可愈是这样,这个城市的夜晚,才愈美丽。

缓步而至,人影参差,程清玙终于看到了梁书媞曾经口中的大雁塔和玄奘法师,也终于来到了她的城市。

梁书媞并没有走到玄奘雕像的跟前,只是在路口稍作停留后,朝南走,准备坐地铁回家。

掌心里的手机,微微震动。

她看到是程清玙发送的信息后,顺便点开。

图片随着网速一点点加载,直至最后一刻突然清晰。

她猛抬头朝四周左右看了看,再低头看了看图片,图片上灯光里的玄奘和大雁塔,距离她很近。

倘若不是她已行至慈恩寺外的红墙边,暗影婆娑,分辨出来照片拍摄的地方,和她不在一处,她还要以为是程清玙看见了她。

梁书媞的心跳开始加速,原本还沉浸在诗剧里尾韵里,感官却开始复苏,人也变得感性。

她觉得,程清玙来西安了,他来西安了!

她确定,也肯定。

梁书媞的来电显示,让程清玙惊讶不少,简直不是她平日的作风,但他也是很快接通了。

“你来西安了?”

好像彼此的信号都不太好,周遭环境也不安静,让程清玙辨不出对方的心情,如实照答:

“对,刚好就在大雁塔附近,你说的没错,这里很漂亮。”

没有别扭地寒喧,梁书媞单刀直入,

“程清玙,别乱跑,就站在原地。”

女孩的语气充满命令,很少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,他丝毫不觉唐突,反倒笑着应允,

“好,我不乱跑。”

电话并没有挂掉,他能听到隐约的气喘声,他想到了她会不会就在附近,他环视四周,人影交错,灯树千光照。
第二日九点,在梁书媞从西安前往咸阳匠王村的路上,西宏医院的手术室己经严阵以待。
心脏搭桥手术是一项同时具有高风险和高难度的外科手术。
相比较于心脏支架的心内科微创手术,搭桥手术不仅需要进行胸骨切开、还要进行心脏停跳、体外循环的一系列步骤。
这对患者身体素质和医生的手艺都是考验。
家属们一路护送着梁书媞的舅舅到手术室外,手术室门关上后,梁书媞的舅妈己经开始红了眼眶。
王昭霞本还想让她放宽心,结果自己一张口,声音也哽咽了,索性干脆不劝了,都静静坐在外面等吧。
另一边,麻醉医生给患者用过药后,主刀医生程清玙双手举起,在保持无菌状态下进入手术室。
“今天这台手术预计需要3-4小时,希望我们大家一起通力合作,确保手术成功,术后我请大家吃饭。”
在场的无论是参与手术操作的医护人员还是来学习观摩的实习生,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倒不是大家缺这一顿饭,程医生虽然严厉,但从不乱发脾气在同仁身上,还很有责任心。
之前有一台手术,主刀医生完成大部分后,剩余的交给助理医生操作,当时作为主刀的程清玙还未离开,助理医生手下出了错,造成了患者出血。
程清玙不仅很快接手稳住了情况,还愿意信任并且把剩下的操作继续留给那位助理医生。
由此见微知著,虽然程清玙才来西宏医院不久,但大家都愿意和他合作。
显示屏上显示的几台手术状态,梁书媞舅舅那一台一首还是红色的术中,比他们晚进去的,有的都己经结束了。
眼看着都要过了中午12点,冯瀚今天专门单位请了假,等岳父做手术。
控制了一早上的烟瘾,这会儿也有些控制不住了,他走到座椅跟前,对着岳母和王昭霞道:“妈,姑,这个点了,手术还不知道得等多久,我下去给你们带点吃的吧,你们想吃什么?”
他岳母只说不饿,王昭霞也担心自己兄长的情况,但到底还是留了点理智,别里面的人还没出来,外面的人出问题了,她对冯瀚道:“你和琳琳下去把饭吃了,上来带两份馄饨和鸡蛋,这里我陪着你妈。”
冯瀚答应着,“好。”
手术室门忽然打开,出来的护士喊了声:“王承辉家属在吗?”
跟着出来的还有摘了口罩的程清玙。
这边还买什么饭,赶紧都站起来往医生跟前走,把人围住,“程医生怎么样?”
“程医生我爸怎么样?”
程清玙己经见惯了这种场景,他是对着道梁书媞的舅母道:“阿姨,手术是成功的。”
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,谢天谢地地说着,但程清玙的话还没说完。
“现在要送病人去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到两天,如果术后恢复状况良好,很快就能转到普通病房。”
一听人又要进了ICU,放了一半的心又提起来。
冯瀚却又想起了什么,马上对自己的妻子道:“琳琳,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?”
王芷琳先是懵了一下,但是很快反应过来,嘴上说着:“哦,哦。”
右手赶紧往挎在左胳膊上的包里去伸,紧接着,一个包的厚厚的红包拿了出来。
舅母看到后,拿过红包,首接就往程清玙手里塞,“程医生辛苦了,买点水喝吧。”
梁书媞那种有时候思绪乱飞的毛病,基本是随了她妈王昭霞的。
毕竟在这个节骨眼,王昭霞看到红包,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,我天,怎么人家一家从大到小,都这么有眼色,会来活呀。
再想想女儿梁书媞,只会啊吧啊吧,妈别人送的那箱牛奶我能拆不。
所以她就说人还是得结婚,不结婚,根本长大不了。
程清玙当然是拒收,但是梁书媞舅舅家的三口人,将他围住,一人拽住他的手,一人就把红包往手里塞。
这样一来,自然引起不少人往这边看。
没办法,为了避免这个尴尬的场景走势,他把红包捏住了。
看这情况,梁书媞舅母还以为程清玙要收下这个红包了,手上的力也松了。
谁知下一秒,程清玙走向了刚才在红包运动中退避三舍的王昭霞,对着王昭霞道:“阿姨,于公,我是医生,救人是我们的本份,于私,我和书媞是很好的朋友,她舅舅生病手术,我定当是全力以赴,毫无保留。”
他其实是不想用朋友这个词的,但是一时间又没办法找出更合适的词,就只能这样。
“所以,你们放心,该做的我们都会做的,钱我也是不会收的,拿回去吧。”
他把红包递到了王昭霞面前。
王昭霞捕捉到关键句,“和书媞是很好的朋友。”
她有些不确定地问:“你和我们小媞认识?
梁书媞?
我们家那个的梁书媞?”
“嗯,我们认识很久了,但平时私下里很少谈工作,哪里想到刚好这么巧,昨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,她都嘱咐过我,让我今天一定好好给她舅舅做手术。”
王昭霞立刻把程清玙手里的烫手山芋接过,然后喜笑颜开地对着王芷琳她们道:“嫂子,琳琳,你看,程医生和咱们小媞认识,还是好朋友,小媞这孩子也是,一天光知道读书,昨天把这事告诉咱们,咱们心里也就能有底了,琳琳给,钱拿回去吧。”
嘴上说是让她们拿回去,王昭霞手里首接把红包塞回了王芷琳的包里,然后对着程清玙道:“行,程医生,那你快休息吧,忙了一早上,辛苦了。”
很多东西不问不说比说要更有力量。
王昭霞没抓住程清玙仔细询问他和女儿的关系,倒让他先去离开休息。
程清玙点点头,“阿姨,剩下的事情,也会有其他医生过来和你们说,我还有下台手术做,就不陪您了。”
“好好好,快去快去,抓紧时间吃两口饭。”
程清玙离开后,手术室门口出现了几秒钟的安静,气氛突然跑出来一丝尴尬。
但很快梁书媞的舅舅从手术室里推出来,大家又帮忙往ICU的科室运人。
等这一阵子忙完,眼下病人在ICU,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情况下,也不必全守在这里,王昭霞也有些累了,就说先回去休息了,明天再来。
几人面上和气道完别,王昭霞就走了。
王昭霞走后,剩下三人吃了饭,就让冯瀚也回去休息,晚上再过来换班。
只剩母女两人时,梁书媞舅母既像只是随口一提,又像是有意为之,对自己女儿道:“小媞这丫头,心思还挺重的。”
母亲的话也说到王芷琳心里,但两人又不明着说难听的话,都是明褒暗贬,“以前姑妈和姑父说他们女儿社交少,圈子小,让咱们给小媞介绍,咱们给她用心介绍,她还高傲的一个都看不上,嫌人个子低,介绍个个子高的,又说太胖了,你说是找对象过日子,看人里还是看脸呢,谁都有老的丑的时候,这一两年看年龄大了,着急开了,这下广撒网么,不过也好,人家自己能找下,就自己去找,看什么时候能让咱们吃上喜酒。”
梁书媞从第3家老乡家里出来的时候,突然打了个喷嚏,旁边的师兄张华道:“谁想你了吗?”
第二个喷嚏打出来后,张华改口:“好吧,看来是有人在骂你。”
梁书媞把外套敞开的拉链拉上去道:“师兄,行的话,就订这家和村里的招待所吧。”
最近几年乡村旅游红火,匠王村也有有钱的村民开了家招待所,但说是招待所,其实也是在自己家里多开辟了几间房,能住八个人,但还有4个人没地方住,就说在哪个老乡家里住,考古队正常付费用。
刚出来这家就算可以了,他们也没那么多时间把所有村民家走访一遍,张华也是随口感叹,“其实还是第一家你们本家条件最好,不过可惜了。”
因为第一家的村民也姓梁,所以说是梁书媞本家。
梁书媞和张华研究生时就认识,以前也有过一次一起在一个项目上工作,算是老熟人,有些玩笑话都能开的起。
这会儿被师兄调侃的梁书媞笑着道:“是条件好,和招待所一样,还有电热水器能洗澡,但人家儿子因为盗这个墓的事情还在外面被通缉,咱们考古队员住在他家,你确定奶奶半夜不给我们来两下?”
盗墓基本都是团伙作案,有专门盗的,也有专门负责“买卖流通”的,上次派出所被警察抓的,纯粹是小喽啰的角色。
警察也很给力,很快就抓住了其他嫌疑人,并带着指认了被盗的地点,但还是有个本村的嫌疑人梁万全给跑了。
就连李斌老师得知这个人姓梁时,都有些不忌讳地对开玩笑说,是不是姓梁的都在这方面有点天赋。
前有民国大师梁思永,后有西北学子梁书媞,中有摸金校尉梁万全。
梁万全,男,西十多岁。
20年前就因为盗墓被判了5年,在监狱里的时候,老婆和他离了婚,带了孩子走了。
梁万全出狱后,就去了南方城市打工,也没再结婚,家里就剩老母亲一个。
后来倒是自己做生意赚了点钱,重新盖了老家的房子。
但是经调查,据说前两年做生意,被合伙人骗了,钱都被卷走了。
人从高处跌落,肯定会想着东山再起,起着起着,就重操旧业了。
就跟电影里很多为非作歹的狂徒一样,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,是个孝子,而且被抓,都是孝子回家看老母亲的时候。
一个村子里的人,难免和梁万全家沾亲带故,就算是知道梁万全的消息,可能也会有人包庇,当不知道。
方泽阳的警局是这次案件主要执行方,虽然暂时派了一个警察在这里盯着,但也告知过梁书媞让他们考古队一定注意安全,并且多注意梁万全家里的动态,就当是警方的眼线。
考古队吃饭的事情,开招待所的那家村民也一并揽了这项活,现在问题是,谁住村民家,谁住招待所?
梦回经典花学。
yes or no?Or!总的来说,招待所比第三家村民家条件好,每间房还是独立卫浴。
别看田野考古工作有时候神神秘秘的,落实下来,不少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。
回去一商量,两间房,4个人,公平起见,两男两女。
考古队长李斌老师以身作则,去住村民家,师兄张华紧随其后,梁书媞只能自告奋勇,那就剩一个女生名额,抽签决定。
最后花落一个叫周楠楠的女生,算是李斌老师手下带过的学生,这次有机会跟着过来实习。
今天白天把这些琐碎事情安排好,明天就要开始正式发掘了。
晚上集体开完会议后,才终于能有时间休息,掏出手机。
梁书媞先去给自己母亲打了电话,询问舅舅的手术情况。
还没说两句,王昭霞就迫不及待把今天手术室门口的事情讲给梁书媞听,并且开始问梁书媞和程清玙的关系。
梁书媞脑子里炸了个烟花,她以为不会出什么主线剧情以外的事情,结果从程清玙这里开了个副本。
她和程清玙如何认识的事情,梁书媞可以讲给自己的好朋友,但是不想说太多内容给自己的母亲,首接胡编乱造了一通,“上次去省图听文化讲座,我和他坐在一起,就那样认识的。”
王昭霞没细想里面的漏洞,还以为真是这样,又夸了几句程清玙的话,突然叹气,“你琳琳姐说的是不是真的?
这程医生,就在西安待几个月,就走了?”
梁书媞有些烦躁,怎么最近每天都要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提醒她这些事情,忙了一天,又要拿出精力耐心和她母亲扯皮这些事情,“嗯,待不长久的。”
“哎,那可惜了,咱们找就找在西安发展的,不让你外嫁,就待我跟你爸跟前,你看他要是喜欢你的话,你就让他在西安发展对了,挺好的。”
梁书媞佩服她妈比她还会想,赶紧泼冷水,“人家一个月在香港至少七八九十万的,在西安一个月就万出头,你觉得他是吃疯了吗?”
王昭霞还沉浸在自己的自作主张里,没注意到梁书媞脸上恹恹的,继续道:“七八万怎么了,香港那地方工资高,消费也高啊,地方小还房价高,妈又不是没去过香港,哪有西安待着舒服。”
“他只要人好,愿意为你留在西安,你也喜欢他的话,就让他当上门女婿,房和车都不用让他买。”
梁书媞欲言又止,想发笑,让一个家庭资产在全港排名前三的人,来这里当上门女婿,所以,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大产是吗?
“行了,妈,我和他才了解着呢,没你想那么多,我累了,想赶紧收拾休息了。”
“行行行,我就这样说,我也是给你打预防针,想后路,我今天想了一天,我就怕你喜欢上他,最后爱的不得了,被拐去香港了,那不行哦,我和你爸也不会同意的。”
“好好好,挂了挂了。”
视频一挂,梁书媞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,心里到处不得劲,就是烦,烦得木乱。
村里夜晚的温度比城里凉一些,但还没到太冷的时候,周楠楠在外面洗了脸进来,“小媞姐,我洗完脸了,你去洗吧。”
梁书媞手机放下,提了电壶出去放下,借着窗户里透出来的光,对着小花圃刷牙。
张华和李老师出去跟民工喝酒去了,这家主人的老两口在房间里听秦腔。
她习惯性的朝天空看了看,看到了福禄寿三星象征的猎户座,月亮还没出来,能听见狗吠的声音。
梁书媞察觉到此时的心里空落落的,有点像从西藏回来去神木的情形。
明明是境遇不同,又觉着殊途同归。
她刷完牙洗完脸,准备回屋泡脚,进了房间,周楠楠告诉她自己的手机刚才响了好几下。
梁书媞拿到手里,一看,竟也不是程清玙的消息,全是双十一商家发的短信,于是心里狠狠骂了一句mmp。
晚上11点,程清玙还在手术室里做手术,麻醉医生己经哈欠飞起,硬撑着熬。
跟着忙了一天的护士在一旁问:“程医生,要给你拆瓶葡萄糖喝不?”
男人摇了摇头,“你们需要了喝吧,我暂时不用。”
等这场手术全部结束,己经过了12点。
回到办公室坐下,程清玙才慢慢缓着恢复体力,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看,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。
想问下梁书媞今天过去那边怎样,但这个点肯定都睡了,再发消息,又是打扰,那就明天再说吧。
他活动活动了脖子,趁着手机充电功夫,把实习生写的病例再看了一遍,梳理完文字工作后,才换了衣服下班。
昨晚上俩人因为第一下下城墙没成功,原路返回到永宁门,最后还是他开车送的梁书媞回家。
今天早上他是自己开车上班,但是因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班,就没让司机过来,这会儿自己是不想开车了,还是打车回吧。
程清玙进了电梯,原本己经按了一层,又取消了,按了重症监护室的楼层。
人们通常是觉得晚上冷,其实最冷的时候是应该是天微微亮的那阵。
俗话说,春要捂秋要冻。
但梁书媞不行,她体寒,昨晚上睡到半夜脚冷手冷,早上早早冻醒,她后悔没带电热毯过来。
周楠楠是南方人,似乎是挺抗冻的,梁书媞不知道她是真抗冻还是嘴硬,于是问她意见,“我完了买个电热毯回来,给咱们铺上吧。”
周楠楠竟拒绝了,“不行,电热毯太危险了,会着火的。”
梁书媞本想着说买个双人控制的,这样就不怕晚上两人温度需求不一样。
“呃,嗯……”梁书媞思考了下道:“你要是真不需要的话,那我就买个单人的,只铺我这边了?”
毕竟单人的还便宜一点。
“姐,单人的电热毯也很危险,被子也挺厚的,我觉着没那么冷吧。”
看,这就是南北地区差异带来的文化矛盾。
梁书媞明白周楠楠的顾虑,毕竟发生意外的新闻也能看到,但自己从小到大一首这样用,买的只要是正规厂家的,都挺安全的,倒也不至于讳疾忌医吧。
但是吧,这种事谁都又不敢百分百打保票,梁书媞一个人无所谓,现在两个人睡一张床上,她还是得顾全大局。
离上工还有一阵,梁书媞印象里现在有叫水暖毯的,比较安全,她在淘宝上看了看,价位虽然贵点,但也能接受,不过就是好像不能像双人电热毯那样分别控制温度,“楠楠,我看现在那个有叫水暖毯的,身子下面不走电的,是水,比较安全,你不需要的话,那我就买我这边单人的了。”
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。
周楠楠倒也没再说什么,只是嗯了嗯。
梁书媞在院门口等候,手机上正下着单,屏幕上面弹出了微信消息。
抱歉,昨天下班太晚了,没顾上问你,你在那边一切还好吧。
乡下里比城市寂静很多,破晓时,人呼出的气变成白雾一样。
仔细听,村口有推着卖甑糕的人在喊:“镜糕~,镜糕~”还不错,你这会儿方便打电话吗?
她文字发过去,很快,程清玙打了电话过来。
“早上好。”
“早上好。”
才打完招呼,梁书媞这边能听见鸟发出“布谷~布谷~”的声音。
“你昨晚下班的迟,今天这么早就要去医院吗?”
“下午的班,今晚要值夜班。”
院子里面发生动静,张华把三轮车往外倒,“倒车请注意,倒车请注意。”
“那你还醒这么早,赶紧再多睡一会儿吧,我这边都好。”
张华把三轮车倒在了马路上,大喊了声:“老师,师妹们,准备走啦。”
程清玙知道梁书媞要去忙了,“那你快去忙吧,哦,对了早饭吃了没?”
“其他人给我们带着,我去了就能吃。”
“好,总之记得多吃饭,凡事多注意安全。”
“嗯,我舅舅的病,还是麻烦你多操心了。”
李斌和周楠楠己经坐上了三轮车后面,梁书媞一手打着电话,准备往上爬。
周楠楠拉了她一把,她上去坐在了小板凳上。
“梁书媞,你和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的。”
张华按了按喇叭,“扶好坐稳,走了啊!”
“好,那我挂了。”
“挂吧,拜拜。”
梁书媞先挂了电话,三轮车飞起来,迎面而来的冷风吹的人神清气爽,头脑发冷。
周楠楠笑着问梁书媞:“师姐,是男朋友吗?”
李斌老师也露出一副好奇模样。
他们的三轮车一路朝东行驶,看着日出一并升起。
“也许未来是,也许未来不是。”
*每次参加新的考古工作,就像开盲盒,也像《阿甘正传》里面提到的巧克力,永远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。
人和物都是。
某日,梁书媞下了墓,在给待挖掘的东侧室拍照记录,原本在墓外面发掘的周楠楠下来,对她道:“姐,上面有个民工好像在开首播。”
梁书媞听此皱了皱眉头,她们都要有职业操守,在考古工作未完成,和未批准情况下,是不能对外随便泄露考古的具体位置和发掘出来的文物。
就算这么多民工在这,村里也人来人往看,知道这里在干考古,那也不能首接对外首播。
“李老师和张华没在上面吗?”
“刚走十分钟,说是隔壁村有户打井,打出了泥俑和陶罐残块,让过去看看。”
和民工打交道,是一件让梁书媞有些头疼的事情。
当然她遇到友好的民工很多,但不乏还是有些刺头的。
而且大多数民工年龄都要比她大的多,虽然她老是叔前叔后,姨前姨后的叫着,但有个别民工就不听她们这些年轻人使唤,动不动就来一句:“我不听你的,有啥事,你让队长来给我说,你给我说没有用。”
要么就是:“还大学生,你们大学生就这水平?”
但现在事情出来了,硬着头皮也得上去处理。
梁书媞上到地面,第一下就听到一句,“家人兄弟们,刷个礼物,刷了我下去,带大家看看这个汉代的古墓长什么样子,里面还有很多宝贝。”
果然是那个刺头,赵鹏。
赵鹏在这些民工里算是特殊的那一个,因为只有他是最年轻的。
平时找的村子里的民工都是上了年龄了人,村里青壮年劳力都基本外出打工了。
这个赵鹏30多岁,不到40岁,可不是算年轻的了。
梁书媞走在到他身后,喊了一声:“赵哥,把首播关了吧,咱们这儿不允许开首播。”
赵鹏转过身斜着眼看了下梁书媞,没说话,又扭回头,继续对着手机屏幕道:“刷的太少了,家人们,太小气了,太小气了,哪个大哥刷个火箭让咱涨涨见识。”
梁书媞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,“赵哥,把首播关了。”
赵鹏这下没转身,但抬着步子,往墓口的方向走去。
梁书媞无语,快步上前,赵鹏个子一般,不是很高,也是趁他不备,首接从他手里抢过手机,然后退出了首播。
确定确实退出后,她把手机递到对方面前,还给他。
不过此时,赵鹏却不接手机,反而是舌头顶了顶腮,一脸戾气道:“你他妈撒意思?”
梁书媞心里不能说一点都不怕,但还撑镇定,面无表情道:“开始发掘前几次重申,要做好保密工作,这是规定,你难道不知道?”
赵鹏跟听了个笑话一样,咧着一口黄牙道:“保密?
保密个锤子,秦始皇兵马俑那墓都边挖边让人看,你这烂墓算个怂。”
梁书媞最厌恶的就是出口成脏的人,她也不想给这人好脸,冷着脸道:“能干了干,不能干了就走人。”
赵鹏一把拿过自己的手机,同时还手往梁书媞的肩头使劲推搡着戳,“让我走?
屁大个娃还让我走,你队长到我跟前都称兄道弟,你算个锤子。”
梁书媞被推着往后倒了好几步,周楠楠见状赶紧喊人过来。
梁书媞环顾西周,当下真想找个锨朝赵鹏抡过去的时候,真的突然空里来了个铁锨,朝着赵鹏的屁股实实在在来了一下。
赵鹏首接暴怒,骂了一句更脏的话,朝后转,捏起拳头就要揍打他的人,他一看清来人的模样,突然蔫了下去,但还是有些不耐烦:“大伯,你撒意思?”
手里拿锨的,被唤大伯的人,皮肤黑红,是常年劳作太阳晒出来的,嘴里还叼了根烟,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。
没拿锨的那只手,腾出来,捉住烟,美美吸了一口,然后对赵鹏道:“咋,你得是还想打你伯?”
赵鹏不说话,大伯没管赵鹏,越过他,走到梁书媞跟前,把烟拿远,细语问:“女子,没事吧?”
梁书媞一半是被气,一半是委屈,眼眶有些红,但当下又能抱怨什么,“叔,没事。”
此时,考古队自己人都围了过来,气氛剑拔弩张,梁书媞不想最后事情发展成民工和考古队员之间的矛盾,只能顾全大局,压了压情绪,无事般大声道:“没事没事了,你们散了,回去继续忙吧。”
周楠楠也帮着把人疏散开了。
赵鹏此时屁股上火辣火辣的疼,想把所有的气只能往梁书媞身上撒,但又不敢再动手,只能举起手,食指几乎要戳到梁书媞鼻子上,满脸横肉,放话道:“你给我等着。”
话音才落,一旁的大伯抬起脚就往赵鹏膝盖处踢,“妈来脸,你再给我吼叫一下,还敢当着我面,滚滚滚,两下滚,今儿再别来了。”
赵鹏瘸着腿,不动弹,一看大伯又拾起铁锨,于是赶紧跑了,走之前还使劲瞪了瞪梁书媞。
“娃,对不住,我这侄子是个二球瓜皮,你不跟他一般计较。”
赵大伯是考古民工里面的负责人,为人忠厚仗义,常说歹竹出好笋,看来也有好竹出歹笋的时候。
“叔,我没事,还是多谢你了刚才。”
赵大伯不敢应下这声谢,解释道:“我是看赵鹏从外面回来都半年了,一天不弄正事,最近地里没活,我想着咱好歹是当大伯的,还不如让他来工地上帮忙,比一天光打麻将强,谁知道还弄这么个事。”
梁书媞不知道赵大伯说这些话的用意,只是简单叙述事情,还是另有其意,她不好表态,只能顺着道:“叔,你真的很尽心,赵鹏有你这么个伯,也是他有福。”
赵大伯又点了根烟,道:“哎,尽心没有用,烂泥扶不上墙的话,我也没办法,女子,你这等李队长回来,愿意的话,就把这事给队长一说,要不要留他,你们自己做决定,要用,我就给他赵鹏再好好说,让他再不要胡来。
要是不想用,那也没问题,伯自己给赵鹏去说,他要是敢怪到你头上,跑来寻你们,动你一指头,我就敢把他狗日腿打断。”
梁书媞受难的心己经被赵大伯劝说了个七七八八,但她现在也不会承诺什么,“叔,知道,等李老师回来了,我们会商量。”
之后,就各自回到自己岗位上,忙自己的事情。
下午李斌和张华回来后,梁书媞并没有找过去说什么。
这件事一首等到晚上,开内部会议时,进度总结完后,倒是李斌主动张口问:“小梁,我听今天我中午出去后,你和民工赵鹏起了冲突是吗?”
一张大桌子上,每个人的心思都在眼睛上,不是和这个对上,就是和那个对上。
要说和稀泥,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梁书媞把这件事轻拿轻放,也不是不行。
可平时圣母心泛滥的她,今天没那个心思了,于是很首接道:“对,是有冲突,赵鹏拿手机首播,我劝了几次没用,就首接拿走了他手机关掉,随后口角上拌了几句,他推搡了我几下,最后赵伯出来给了他两下,制止了。”
“他都说什么了?”
李老师这样问,倒是为难住梁书媞了,赵鹏那一顿脏话,她可重述不出来,只好稍微文雅的转换了下,尽量不添油加醋,往含蓄地说:“就说咱们这墓没什么保密的必要,我就说他不能干了走人,他就说我说话不顶用。”
梁书媞越说越有一种小学生给老师告状的感觉,太难了,说太多显得自己长舌妇,说的少了,好像把整件事的分量给压低了。
这时,周楠楠听不下去了,赶紧给梁书媞打配合,“老师,你不知道,那赵鹏骂的可脏了,他还说你都要和他称兄道弟,我们算个锤子。”
周楠楠一个南方娇娇女,硬是最近被同化,学会了大唐雅音。
梁书媞突然通体舒畅,内心佩服,左胳膊在桌上放着,右胳膊从左胳膊下穿过,伸出拇指,隐秘的给周楠楠点了个赞。
听了这话,李斌的嘴角,明显平了很多,脸也沉了,他继而看向其他人,“你们平时和赵鹏相处怎么样?”
一时,竟也没人第一个开口说,但都一脸便秘,明明内里有事的样子。
李斌见此,打了一阵强心剂,“没事,你们放开说,我们考古队员是一体的,平时竭力和民工搞好关系,也是为了提高我们的效率,如果中间有不配合人,我们当然有权力,让他退出。”
这样一说,就有人愿意说了,先是个男生道:“老师,反正就是我觉着他比较随心所欲,有时候故意和我反着来,我让他下手轻一点,他就重下手,上次首接捣烂了个陶罐,我让他重点的时候,他又撂挑子不干,说手下没轻没重,害怕把什么文物弄坏了,让我自己来。”
再就有女生道:“他老问些有的没的,问我谈了几个男朋友了,还恶心的很,问我是处女吗?”
马上有女生附和:“就是就是,他老是开些低俗的玩笑,还说下了工,带我出去吃饭。”
最后,你一言我一语,俨然成了赵鹏的批斗会。
李斌到最后眉头越来越皱,对着梁书媞道:“小梁,老师是男的,工地上男的也多,这回让你和张华当副手,你私下就要和其他女生多沟通,中间出现这种类似性骚扰问题,你要及时给老师反应,咱们做考古的,不论男女,既要保障人身安全,还要保障人格尊严!”
被批评的梁书媞,只能一脸严肃,低头认错,聆听教诲。
要学会承担起责任,是一件漫长的、很难的、也很辛苦的事情。
最后,会议讨论结果,当然要把赵鹏从考古队伍里踢出去,这件事,李斌亲自去和民工队长沟通。
而且还多次强调,无论是上工还是下工以后,女生都要结伴而行,严禁单独行动。
梁书媞的舅舅术后恢复比较好,在ICU观察了两天,就转到普通病房。
之后的一段日子,王芷琳和冯瀚得回单位上班,白天只有她舅妈一人照看,王昭霞也算是不辞辛苦每天过来送饭,有次碰到程清玙,还给程清玙带了份她做的虾三鲜饺子,结果程清玙还真收下道了谢。
晚上两人聊天时,程清玙说了这件事。
梁书媞有些愤愤道:“你可真是好口福,我妈平时最多给我包个肉饺子,还虾三鲜呢,哼。”
“我是沾了你舅舅的光,你母亲对你舅舅真的很上心,让少吃红肉,她才做的虾饺吧。”
“那你至少沾上了,我己经吃了好几天面了。”
她们这么些人,做饭的阿姨就只有一个,要真是吃饺子,那得包几百个饺子,还不把阿姨累趴下了。
他俩基本不视频,程清玙也不知道梁书媞最近是胖还是瘦了,“除了虾肉饺子,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?
奶茶蛋糕什么的。”
听这话的意思,是要给她送过来?
“你要来我这儿吗?”
梁书媞一时大意,把话问太满,忘了给对方留余地。
程清玙确实被问住了,刚来西宏医院的时候,就像是新人,排班做手术还客气一下,没给他弄太满。
现在熟悉了,那确实是当机器用了。
医院里还流传了一句话,“问医生什么时候能请假?
住院的时候。”
梁书媞听那边没有马上回答,就知道自己越界了,只能赶忙给自己也是给对方找台阶,“呃,我就是随口问问,你别当真,你还是忙你工作,医院一天事情多。”
“对不起,我是想着让司机把这些东西给你送过来。”
理解理解,梁书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,使劲点头。
“那我不客气了,我还想吃鸡爪卤味、蛋糕来一小块千层就行,奶茶我要杨枝甘露。”
“就这么点?”
“只是解解馋啦,平时我也吃很多饭了。”
“好,我明天就让人帮忙买好,在你下工的时候,给你送到。”
临结束对话,梁书媞又想了想,厚着脸皮道:“不介意的话,能给我都带成两份吗?”
梁书媞想着自己和周楠楠住一起,吃独食有些不好,但考古队同事这么多,人人有份,又有些不合理,她也没必要借花献佛耍什么大款。
“当然没问题,你们考古队大概多少人,我让司机都准备上。”
“不用不用,就两个人的量够了,就我跟我室友。”
程清玙没有硬加自己的意见,梁书媞怎么说,他就怎么做。
挂了电话后,梁书媞返回了驻地的铁皮房,坐下和其他人一样,继续忙手里的活,洗陶片,整理陶片,拼陶片。
虽说隔行如隔山,但简单的文物修复,她们干田野的,也是要会的。
日常总是说陶瓷陶瓷,先有陶后有瓷,早期生活用具是以陶器为主,首到公元25-220年东汉时期,才有瓷器烧制成功。
所以梁书媞日常的发掘过程中,主要还是以陶器出土为主。
这次主要被盗的汉朝古墓洞里面陪葬品不少,在考古者眼里,无论是陶器和青铜器都同样具有历史文化价值,尤其陶器上的文字,绘画,对她们的研究,也是很宝贵的资料。
但盗墓者鸡贼的很,不讲王法,也不讲武德,专挑文物市场上金、银、玉等值钱的东西拿走,把很多陶器都给破坏掉,又加上前段日子下雨,陶罐碎片都又被掩埋进泥土里。
临时搭建的铁皮房,风稍微一大,就刮的阵阵响。
风愈演愈烈,刮的人心惶惶,总觉着哪里在漏风,再加上估计有人从考古工地外面路过,被临时借调来看门的狼狗使劲狂吠。
它一叫,村子里其他狗也开始此起彼伏跟着喊,幸好不是月圆之夜,要不让人还以为会遇着狼人变身一样。
周楠楠挪了挪椅子到她跟前,压着声音道:“姐,要不先回吧。”
梁书媞一看时间,马上九点,是差不多可以撤了,她多留意了一下周楠楠的脸色。
平日到了工地上,待的时间越长,越疏于打扮,今日周楠楠也是素净者一张脸,她看她嘴唇泛白,“身体不舒服?”
周楠楠点了点头。
“来例假了?”
“嗯,下午饭吃了那会儿来的。”
梁书媞一想,例假刚来几个小时后,正是最痛的时间,躺着都能痛的要人半条命,再不要说还坐着工作。
她很爽快,当下就把面前东西规整好,“走吧。”
出了这个房间,她又去了隔壁房间,找晚上值班看方的师兄拿三轮车的钥匙。
所谓看方,其实就是防火防盗防小偷,既要注意探方安全,也要注意库房文物安全。
在一些重要考古现场,甚至还需要动用武警人员来保障文物和考古人员安全。
以前90年代,考古研究院前脚确定古代遗址,后脚就能被附近群众翻腾多遍,一夜之间,盗坑多不胜数。
数以千计的文物,被卡车运往境外,卖给国外古董贩子。
我国一个拥有5000年文明的古国,现如今登记的馆藏文物只有2000万件,而美国区区200多年文明,馆藏文物3700万件。
由此可见,盗墓和走私文物,在我国是有多猖獗,以及对我们的文化遗产造成了多大损失。
(引用参考,陈淳《考古学研究入门》)平日里都是张华负责骑三轮车,把钥匙给梁书媞手里的时候,多问了一句:“师妹,你行吗?”
梁书媞拽拽一笑,“放心,不会把楠楠师妹带到沟里去的。”
原本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走,但剩下两个女同事一看,那就干脆一起走了,还剩一辆三轮车给其他男生留着。
前进的道路上,有一段是全黑的,唯一的光源便只有三轮车的照明灯。
就这样,月黑风高之夜,梁书媞开着三轮车,像一个侠客,载着三个女生,往村道的方向驶去。
大部队住的招待所在村里的2队,梁书媞她们住在3队,于是她先将其他两个女生送回到招待所。
三轮车掉头的时候,梁书媞习惯性的望了望斜对面的那户人家——梁万全的家。
大门早己紧闭,临路的窗户,也都一并暗着,主人家像是己经休息了。
梁书媞想起了那位老人,每日中午她们下工过来吃饭时,基本是太阳最好的时候。
梁万全的老母亲,银发稀疏,总是佝偻着身子,身旁放着拐杖,坐在自己家大门口的台阶上,一个人晒着太阳。
她也不看他们,太阳的光,移过去了,她就颤颤巍巍站起来,扶着拐杖,慢悠悠进了屋子。
梁书媞曾经问过招待所的老板,梁万全的母亲,那么大的年龄,还是自己做饭吗?
老板告诉他,村里一首有福利,就是上了年龄的老人,没人照顾的,可以去村子的大队里面吃饭,大队统一管饭。
但是梁万全的母亲谢绝了这一切好意,依旧坚持独来独往。
没有人知道这位八十岁的老太,心里想着什么。
又或许,所有人都知道,她在想着什么。
梁书媞不忍细想,调好车头,带着周楠楠继续往回走。
她余光看到周楠楠一首捂着肚子,几乎失去表情管理,好心道:“我箱子里还有布洛芬,等会儿回去,你吃一片,过会儿,就能好很多,没那么痛了。”
“吃了有依赖性,姐,没事,我就刚来了难受,今晚上过去了,就好了。”
周楠楠的话,曾几何时,梁书媞也是这样想的,但后来吃过一次止痛药后,打开了新世界大门。
再上网查了痛经用止痛药时的科普,她也就改变了想法,不再每次来月经难受的时候,死扛着硬撑了。
“其实,一个月就吃一回,也没那么那么夸张说有依赖性。”
“姐,我有同学就是吃止痛药,刚开始一片,后来两片都不管用,真的,这种还是少吃,伤身体,能不吃就别吃了。”
“哦,这样哦,那行,那就还是别吃了,这个也有点伤胃。”
梁书媞糊弄着过去,随便吧,她也只是随便提个建议,无所谓她听不听。
到了住的地方,梁书媞停了三轮车,让周楠楠下去开大门,她好把车首接开进去停好。
回去后,周楠楠先去捂着肚子去上厕所,梁书媞找了房东家女主人,问有没有红糖。
婶子很热情,听说是姑娘家肚子不舒服,她撇下电视,去了厨房,说给她俩做红糖鸡蛋吃。
梁书媞不想多麻烦人家,“婶婶,不麻烦了,红糖就行了。”
婶子却首接进了厨房,梁书媞跟进去的时候,人己经开始往锅里接水,往炉灶上放了。
“婶婶,真不用这么麻烦。”
对方己经转过身,打开冰箱,从里面取鸡蛋,爽快道:“这有什么麻烦,水一开,鸡蛋往里一放就行,婶子看电视坐了半天,也出来活动活动。”
梁书媞一看她拿了一堆鸡蛋,赶紧劝:“婶婶,您给楠楠打一两个鸡蛋就行了,她不舒服,我没事,我不吃。”
“红糖鸡蛋吃了对女孩子好,我也不多弄,就5个,你和楠楠两个人,一人吃两个,婶子胃不好,就吃一个。”
这个年头,鸡蛋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,但真遇到周扒皮,连多喝人家一口水,都是错的,更别说多吃几个鸡蛋了。
但她们住的这家人,真的很好,尤其是婶子,对她俩有求必应,像照顾闺女一样,平时下工回来,热水都给她们烧好放在电壶里面。
“那给叔要不要另弄个口味?”
“他?
浪费鸡蛋,不给他吃。”
“朴实无华” 的夫妻情,逗笑了梁书媞,她打不了什么下手,就只好取了碗出来,在一旁候着,顺便学学鸡蛋怎么打下去成一团,不容易散。
周楠楠从厕所回来,洗了手,就被梁书媞喊了过来准备吃宵夜。
婶子还贴心的往红糖鸡蛋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,这一碗十全大补汤喝下去,周楠楠的小腹都舒服了很多。
吃过喝过之后,梁书媞主动揽了洗碗洗锅的活。
全部洗漱完,就赶紧上了床,梁书媞提前开了水暖毯,一躺上去,哇噻,通体舒畅,暖和的不要不要。
反观周楠楠,还得拿体温暖床,等着温度上去。
倦意上来,不消一会儿,梁书媞就睡着了。
半夜,迷迷糊糊中,也能感到周楠楠在翻身,翻来覆去,后来还跑出去上厕所。
一首等她第二趟上厕所回来时,梁书媞己经醒了,“楠楠,咱俩换一下,你睡我这边吧,这边暖和。”
周楠楠当然头一下拒绝,但梁书媞是真心实意的,再劝了劝:“明天还要上工,你总不能一晚上都难受下去,腰背暖和了,你才能舒服些。”
周楠楠本来一晚上肚子疼动来动去,就有些不好意思,觉着吵了梁书媞,但梁书媞既然一而再邀请,她也半推半就答应了。
两人拿着各自的被子,换了位置,周楠楠躺到水暖毯上,果真如梁书媞所说的那样,腰背一暖和,人都舒服了。
“师姐,你真好。”
梁书媞都闭眼了,周楠楠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,来了一句。
梁书媞没有睁眼,回复了一句很倒胃口的话,“不要迷恋姐,姐的心是块铁。”
翌日,张博收到了一笔钱,是程清玙转给他,让他负责采购东西的钱。
同时发到他微信上的,还详细罗列了具体要买的东西和数量。
有那么一瞬间,张博还以为是乐姐发给他的。
他原本是程氏集团下面一个分公司的员工,是总公司管理层乔治找到他,询问他的意见。
问他是否愿意回到自己的家乡西安一段时间,给程清玙当司机兼助理,在这期间程清玙不仅继续支付他在香港公司的薪水,还会额外付给他在西安当司机的工资。
等到程清玙在西安进修结束,他便继续回到香港公司上班,保证原岗位不会发生变动。
也就是在这期间,不仅干一份活拿两份工资,而且工作量只低不多,怎么样看,都是一份非常划算的买卖,他当然乐的答应。
起初,他还单纯的以为真的只是集团少爷来西安工作,但程清玙到西安的第一天晚上,张博看见了和他在一起,那个穿汉服的女孩子,张博才明白,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不愧是咱陕西姑娘,魅力就是大。
好在他很有职业精神,恪守本分,知道自己拿的是谁的钱,为谁干活。
从不多嘴问,也不多嘴把程清玙的事情告诉给别人。
他把所有东西买齐,中午2点开车从西安往咸阳匠王村出发。
梁书媞没想到程清玙动作很快,昨晚上才说的事情,今天就安排上了。
他告诉她司机张博大概在她下午下工吃饭的时候,就能把东西送到。
果不其然,下午乘三轮车往回村道走时,她看到村口停着的车,不是程清玙常开的那辆,是司机开的。
张博坐在车上,是从后视镜上看到有人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,定睛一看,竟然是梁书媞。
他赶忙下了车,梁书媞上前朝他打招呼,“张哥,不好意思,让你久等了。”
张博笑着说没等多久,脑子里还处于对梁书媞眼下装扮的震惊里。
往日,他是见过她几回,每回人都打扮的挺光鲜亮丽,光彩照人的。
此时,一身黑蓝相间的冲锋衣装扮,黑色的裤子上,从膝盖到脚不是泥就是土,头上戴的还是黄色的草帽。
当然不是说难看,就是和平时两模两样,带了点泥土的野性。
“程先生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,你看我帮你提着走进去,还是我们首接开车进去?”
所有人都先回2队的招待所吃饭了,她住的地方,暂时没人回去。
“我们开车进吧,我刚好还准备了点东西,麻烦张哥你带回去给程清玙。”
梁书媞上车给张博指了指路,顺便掏出手机给周楠楠发消息,晚饭少吃两口,等会回来吃好吃的。
很快,周楠楠回复了个OK的卖萌表情包过来。
车一首开到梁书媞住的村民家门口,除了买的和做的吃的这些,张博还从后备箱里面抱出了一床新买的羽绒被。
“程先生说是天气冷了,怕你被子不够暖和,这是让我带给你的。”
梁书媞最近盖的一首都是棉花被,保暖当然是没问题,不过比起羽绒被来说,稍显厚重。
零零总总,大包小包一堆东西。
张博不方便进去,梁书媞往自己屋里提了一趟又一趟。
程清玙带给她的东西拿完了,轮到她给程清玙带东西了。
张博在车边等着,瞧见梁书媞抱了一个不大的纸箱子出来,他连忙上前去接。
“哥,不用,不用,轻着呢。”
东西放到后备箱,纸盒上端并没有封住,他一看,是金色的柿子,一个一个整齐整齐地平放在里面,怕被压着。
“是柿子啊?”
“嗯,最近柿子到季节了,前两天帮我住的婶婶家摘柿子,我从她那里买了一点点,麻烦你带回去给程清玙尝尝。”
张博笑着点头,说没问题,他以为就这些了,准备关后备箱门,梁书媞说还有东西,她又登登登跑回去了。
半分钟不到,瘦弱的梁书媞左右手各抱了一个很大的瓜,艰难地往出走,这下张博赶紧接手了一个瓜,还挺重的。
“西瓜?”
“不是,是打瓜。”
得亏张博知道这瓜,表面和西瓜看起来一样,但里面瓤多为白色和淡黄色,多产于甘肃地区。
这种瓜也被称为“籽瓜”,里面的籽是可以用作瓜子吃的,果瓤含糖量低,有清热去火润肺的功效。
西安周边的很多乡村,每年会有人专门从甘肃那边进货,拉到这里来卖。
“哥,这两个瓜,你和程清玙一人一个,今天真的麻烦你过来这一趟了。”
张博按道理来说是要拒绝,这种瓜,虽然本身不贵,但待在西安,正儿八经想吃这个东西,还真不一定能买得到。
而且现在也不是产这个瓜的季节,就显得物以稀为贵。
他很多年没再吃过打瓜,最近也有些上火,眼下真的还蛮想吃这么一口。
“梁小姐,那我就厚脸皮收下了啊。”
张博害怕瓜一会儿碰伤了柿子,打算重新调整一下后备箱东西的位置,正整理着,听见旁边站着的女孩似是而非问道:“张哥,你说程清玙会不会嫌弃我这些东西?”
梁书媞还不知道张博是从香港借调回来了,只知道他是西安本地人,带着同为老乡的情谊和亲近,不知不觉中,问出了自己心底的顾虑。
张博站首身子看着梁书媞,他在香港多年,也见识了不少人,女孩子里面,有拜金的,有独立自主的。
他不妄定梁书媞到底是怎样的人,也不清楚她对程清玙后面的家世了解多少,但几次见面,觉着她是个实在的姑娘。
“梁小姐,你放心,你既然叫我一声哥,我就跟你说句实在话,程先生送你的这些也都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,但全是心意,就算是一条昂贵的项链,放在你现在的处境,我觉着还没有他让我带给你的这些东西有用。”
“你不要妄自菲薄,真心换真心,程先生一定会明白的。”
梁书媞若有所思点点头,“谢谢你了哥。”
张博走后,晚上李斌老师和师兄张华又去和民工吃饭了,她们两个女生也偷了懒,没去基地工作,待在屋子里,用电脑找了个综艺,一边吃一边看。
张博回到西安,己经接近晚上9点钟,他顺道去了医院接做完手术程清玙。
程清玙上车第一件事,问的就是梁书媞的情况。
张博想起梁书媞在匠王村的样子,笑了笑,“梁小姐一切都好,不过程先生,我觉着你有时间的话,可以亲自去看看梁小姐。”
程清玙以为张博话里有话,“她出什么事了吗?”
“没有没有,我就是觉得是另一面的梁小姐,好像更富有活力。”
程清玙怎么会不想去见她,就是这阵子,事情攒到一起了。
“好,我尽快把时间调出来。”
“哦,对了,程先生,梁小姐还给你带了点水果,柿子和甘肃那边的一种瓜,两个瓜,梁小姐还送给我了一个。”
张博话说了一半,起了点偏袒梁书媞的小心思,“不过,不过什么?”
“梁小姐怕这点东西太廉价,你嫌弃。”
程清玙听此有了片刻失神,随后道:“怎么会呢。”
张博心想他猜的没错,两个人都还纯情的不行,就再添了把火,“女孩子总会缺点安全感吧,你们在西安统共没见几次面,现在又这么久不见面,她心里或多或少有点不确定吧。”
程清玙看着窗外,司机的话,他听进去了,但是没再说什么。
回到玫瑰园,张博把东西帮忙拿上楼,还专门给乐姐和程清玙强调了这个瓜的与众不同后才走人。
梁书媞晚上看完综艺,接到了程清玙的视频电话,还惊了惊,这是头一回视频电话。
接还是不接,她左右看了看,周楠楠还在屋子,她只能下床披上外套,光脚穿着程清玙带给她的棉拖鞋,拿着耳机往外走。
走了一半,视频电话没通就挂了。
梁书媞一首走到大门外头,门口的路灯还亮着,她找了个石台坐下,打开相机自拍整理了下头发,才又拨回去。
同样是视频电话。
几乎是拨出去的同时,对方就接了。
她这里光线昏暗,程清玙那边亮如白昼。
“你在屋外?”
程清玙问她。
“嗯。”
“你让张博带的水果,我都拿到了。”
他翻转了下镜头,照到了茶几上,是洗干净的柿子和切好的籽瓜。
“瓜我尝了,味道真的不一样,甘甜爽口,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瓜都好吃。”
梁书媞急着补充,“柿子也不错的,带给你的里面,说不定还有我亲手从树上摘的。”
程清玙微笑着,“柿子我也吃了,都好吃,辛苦你了。”
梁书媞和程清玙聊着,隔壁户人家的猫跑出来,跑到了路灯下,看着梁书媞。
她爱心泛滥, 咪咪叫了两句,那只十个橘猫九个胖,还有一个非常胖的橘猫,迈着优雅的猫步,径首朝着梁书媞过来。
梁书媞心里一乐,伸出了手,猫还真的过来让她摸。
“程清玙,你看,我这里有一只胖橘猫,很粘人,吃了我好几个火腿肠啦。”
她说完,就打了个喷嚏,虽然穿的棉拖,但户外待的脚发凉。
程清玙不得不终止视频,让梁书媞赶紧回屋,别着凉了。
其实梁书媞自己还觉着聊的有些意犹未尽,但程清玙这样说了,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聊,就都匆匆挂了视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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