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鬼手刘死了。
死在自家铺子里,那间永远飘着墨汁和朽纸气味的老屋。
官府的人来看过,说是灯尽油枯,自己把自己累死的。
放他娘的屁。
累死的人,眼睛不会瞪得像铜铃,嘴角不会挂着那种又惊又怕的白沫。
更不会把他刚做好的七个纸扎人,“累”得跟活过来一样。
我叫阿丧,一个职业哭丧人。
嗓子一般,生意一般,穷得也一般。
鬼手刘欠我钱,不多不少,刚好够给我娘买三个月的续命药。
他死了,我的钱就悬了。
药,也就悬了。
所以我来了。
不是来哭丧,他还没入殓,轮不到我。
我是来看看,那七个“活”过来的纸扎。
街坊都在传,说它们邪性,是它们害死了鬼手刘。
我不管谁害死谁。
我只想知道,我的钱,鬼手刘藏哪儿了。
或者,这七个邪性的玩意儿,能不能告诉我。
铺门虚掩着,一股更浓的纸灰味混着阴冷气扑面而来。
我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哭丧棒,那是我唯一的家伙。
不是用来打鬼,是用来壮胆。
我走了进去。
2七个纸扎人,真人大小,杵在铺子中央。
惨白的纸皮脸,墨线勾的眉眼,空洞洞的,像七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僵尸。
它们是鬼手刘的得意之作,给城西的张老爷做的,一套“伺候人”。
一个书童,低着头,手里拿着个空墨锭,在一方干涸的砚台上,一遍遍地磨,嘴里机械地念:“水……水凉了……”一个侍女,双手端着个空茶盘,姿势僵硬,反复说:“老爷,您的安神茶。”
一个账房先生,坐在纸糊的算盘前,手指头不会动,只有算盘珠子自己“噼啪”乱响,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数目,声音刺耳。
一个厨子,举着把纸菜刀,对着一块画出来的肉,不停地剁,剁,剁。
喉咙里发出干燥的“嗬嗬”声。
一个门房,佝偻着腰,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,反复作揖:“张老爷,您请回吧,我家老爷不见客。”
一个保镖,壮硕的纸身板,摆着格挡的架势,对着墙角,一动不动,像尊门神,但眼神比门神还空。
最后一个,是个没完工的美人。
脸上只有一半画了眉眼,另一半还是白纸。
她不停地想抬起一只没粘牢的胳膊,抬到一半,掉下去,再抬,再掉。
铺子里安静得可怕,只有它们